第243章(1 / 1)

作品:《寒蝉_是鱼鳖耶【完结】

他悄悄抬起头,去观察于秋凉的脸色,以防踩到小祖宗的雷,结果他看了一眼,竟意外地发现于秋凉眼眶是红的。该不会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?余夏生心下一惊,但很快就发觉不是。他可以肯定于秋凉睡得很好,至少昨天夜里,这孩子的睡眠是正常的。

肯定也不是因为熬夜,才把眼眶熬得发红,在他的监督下,于秋凉早早地就爬上床睡觉。况且他们都累了,脑袋沾到枕头,很快就能睡着,不存在彻夜不眠的状况。余夏生下意识地以为于秋凉在学校挨了欺负,可从来都只有于秋凉欺负其他学生的份儿,要说他被同学欺负,恐怕是谁也不信的。

谨慎起见,余夏生多问了一句:“在学校出事了吗?”

“没事。”于秋凉心情极糟糕,随手把台历丢到椅子上就不管了,他咚地一下倒回床上,紧盯着天花板上的灯。其实他不是没事,只是他遭遇的那点事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口,他不过是在学校睡回笼觉,做噩梦了而已。

想来想去,那噩梦或许同他母亲的几句话也有关系。于秋凉对目前的生活已没有太多的不满意,可他一旦回想起从前,各种负面情绪就齐齐上涌,将他吞没,把他拉回到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去。母亲或许是无意识地提起一些与从前相关的话,然而那是于秋凉不愿回忆的东西,如今他能记起来的和过去相关的事情,除却过高的标准,就是无休止的争吵、打骂,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酒味。

他不喜欢喝酒,也不喜欢别人喝酒,余夏生除外,老鬼不在他的讨厌范围之内。他不觉得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是一件值得称赞的英勇行为,沉沦着逃避与懦夫无异。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提起过去的事,难道她认为那一星半点的甜,就能把所有经历过的苦都消除吗?这完完全全是不可能的。于秋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,堵得他浑身难受,他猛地自床上弹起,拿着桌上的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水。

温水消除了他的焦虑,一点凉凉的滋味也让他找回了冷静。心里堵归心里堵,不能因为这种破事影响到正常生活。他看了蹲在床边的余夏生一眼,觉得自己刚才拿台历砸人是挺不对,便伸出手,在余夏生头顶揉了两下,仿佛安抚一条大型犬。

他暴躁点儿倒还好,余夏生能习惯,他忽地温柔下来,余夏生反而感到诡异。那只手按在余夏生的头顶,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抖动,于秋凉才好起来的心情又变差了,一把薅住余夏生头顶的毛,用力往上拽了拽。

“家暴犯法的。”余夏生按住他的手,阻止他作践自己的头发。这句话从前是于秋凉在对他说,现在竟反了过来,真是风水轮流转,今儿倒霉的,明儿不一定就倒霉,今儿得意的,明儿说不定就得意不起来。

“你说两句好听的,我就放了你。”于秋凉晃了晃手,带得余夏生的头也在晃。他的口气好像是野蛮的土匪山大王,根本不讲道理,也不管被他逮住的人是否知道他喜欢听怎样的好听话。

余夏生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于秋凉心目中的好听话是指什么,唯恐一句话说不对又招惹他闹脾气,只好选择沉默。沉默是金,不管怎样,沉默总没有错。

两方僵持半晌,于秋凉撒开了手,黏黏糊糊地缠了上去。这下余夏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,每当于秋凉做了噩梦之后,他就是这副反复无常的样子。起初和于秋凉相处的那几个月,余夏生曾经怀疑过这孩子是不是精神分裂,结果后来发现不是这样,他只是单纯心情不好罢了。

“又在学校睡觉了?”余夏生蹬掉拖鞋,捡起掉落在床边的手机,蹭到床上坐着。于秋凉哼哼唧唧两声,没有承认,却也没有否认。不否认,那就说明余夏生猜中了,确实,做噩梦这种小事,于秋凉当然不乐意拿出来说。

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----除了这种话,余夏生也想不出什么有实质帮助的安慰,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他不好去问于秋凉梦到了什么。他张了张嘴,刚想说话,忽然看到于秋凉拿起摆在桌上的台历,往脸上一盖,迅速地缩进了被子里。

半晌,从台历底下传来呜呜咽咽的怪声,余夏生愣在原地,伸出来的手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
没眼力见的小黑猫从门缝中挤进来,不顾余夏生的阻止,径自跳上了于秋凉的肚皮。小爪子在于秋凉肚皮上踩来踩去,喵呜喵呜地叫着,直把空气中的凝重都冲淡稍许。于秋凉发泄够了,将盖在脸上的台历一掀,抱起小黑猫光着脚跳下地,跑到厨房给它找东西吃。

所谓一物降一物,大约正是如此,能让于秋凉忘记一切烦恼去专心照顾的,也就剩下这只小猫。他把小黑猫当作弟弟来照顾,拿出了一万倍的细心,仿佛天上地下仅有小猫是他的好宝贝。余夏生倚在门边,盯着他和猫看了会儿,心里少见地生出了酸涩的滋味,活像喝了三斤醋。

棉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逐渐靠近又逐渐远离,于秋凉拍拍小猫的背脊,貌似不经意地回过头。他竟从余夏生的背影中瞧出了些许落寞,倒好像此人是个被儿女抛弃的空巢老人一般,孤苦可怜,无依无靠。

喵主子不喜欢在用膳时有人打扰,但它脾气不差,于秋凉的手挨到它身上,它也不伸爪子去挠,只是稍稍侧身,往旁边躲了一下。它不愿意被摸,于秋凉也不强求,他把拖鞋提在手里,踮着脚尖往卧室走去,小黑猫埋头大吃,抽空抬头瞅了他一眼,觉得他们个顶个奇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