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(1 / 1)

作品:《寒蝉_是鱼鳖耶【完结】

“哎……”于秋凉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,他说不清自己在遗憾什么。可能他只是觉得,别人对他知根知底,他却对别人知之甚少,是一件很尴尬的事。余夏生把属于自己的秘密藏得严严实实,瓶盖被他拧紧了,一滴水也漏不出来,于秋凉不是没找其他的鬼打听过余夏生,可就连他们也都不知道余夏生的底细。余夏生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,不是他们所了解的,余夏生的所有,对他们而言都是个谜。

稍微知道一些的可能也就是顾嘉,毕竟顾嘉是和余夏生打交道比较多的一只鬼,然而她告诉于秋凉的那部分,和余夏生在于秋凉面前展露出来的那部分,大体上是相同的,没有多少区别。于秋凉既然知道这些,那问她当然是白问,他接连试探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,最后搞得自己兴趣缺缺,不想再往下深挖。

如果挖到底了,会挖出什么呢?于秋凉胡思乱想,从一颗种子联想到参天大树,从一个余夏生联想到整个国度。不过他也清楚,余夏生就是余夏生,不管在哪里,都只是余夏生而已,他所要探寻的,仅仅是余夏生这个人,而非和余夏生相关联的其他东西。

双眼适应了黑暗,逐渐可以模糊地视物,于秋凉的视线从余夏生脸上滑落到他的颈侧,继而惊讶地发现了一道骇人的疤痕。那一瞬间,于秋凉脑内闪过无数纷杂的画面,他蓦地记起小时候看《聊斋》,里面讲某人的妻子被换了头,那头颅与脖颈相接的地方,便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。如今看来,余夏生身上的痕迹,正像是那故事里的分界,这疤痕在暗示着于秋凉:这个位置,在几十年以前可能被人砍过。

小鬼自己翻腾着,离开了余夏生的臂弯,于秋凉眼疾手快地抓住他,迅速把他挪到了床的这一侧。被于秋凉换了位置,小鬼还毫无知觉,他微张着嘴继续酣睡,不愿走出充满了美梦的天堂。于秋凉把小鬼放到那边,就不再去管他,现在于秋凉的眼里只能容纳余夏生颈部的伤疤,除此之外,其他事物皆是虚妄。

侥幸心理又在作怪,在它的怂恿之下,于秋凉伸出手,想摸一摸那道疤痕,看它的表面是否凹凸不平,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块皮肤,手腕就猛地被捏紧了。

余夏生脑子尚未清醒,身体先行动作,于秋凉叫他这么一捏,几乎要疼得哭出声。不作死就不会死,他算是明白了,想摸睡着的老虎可以,千万不要去摸睡着的余夏生。多年行伍生涯,让余夏生养成了一个习惯,哪怕是在睡梦中,他也像头野狼,随时等着睁开眼反击来敌。

可于秋凉不是敌人,他甚至没有恶意,余夏生这招用到他身上,不能让他害怕,只能让他觉得委屈。余夏生醒过神,连忙松开手,正想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,却见于秋凉饱含怨念地瞪了他一眼,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。

于秋凉一有这个动作,就代表着他不愿详谈,余夏生心想自己这是不用解释了,纵然好好解释,对方也绝不会听。但放着于秋凉生气,他实在做不到,他犹疑再三,安慰似的在于秋凉背上拍了拍,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截,和于秋凉保持一段距离,这才闭了眼,在一团乱麻中试图入睡。

老鬼的手劲不容小觑,于秋凉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上一圈淤青,有些想拿刀割下来这块皮。余夏生真是残忍,竟敢心狠手辣地摧残祖国的花朵,早知他这么能耐,昨天夜里就不该犯贱去摸他脖子。

“我……你……”余夏生战战兢兢地在于秋凉对面坐下,和他隔了一张餐桌对视。于秋凉没好气地拿过那杯热牛奶,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。喝完牛奶,他还是觉得口渴,就又倒了半杯热水,照样咕嘟咕嘟尽数灌下肚。在他咕嘟咕嘟的同时,坐在他对面的余夏生可不敢咕嘟咕嘟,老鬼震惊地看着他,那眼神好像在瞻仰什么稀有动物。

“我我我你你你,都半天了连句话也不说,你结巴啊?”于秋凉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搁,毫无征兆地发起了脾气。

“你要干啥得和我打个招呼啊……”余夏生被气笑了,但出奇地没有发火,“手还疼不疼?”

于秋凉没答话,光敲了敲桌子,示意余夏生把手递过来。余夏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花样,但料想他不敢造次,便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。老鬼万万没猜到,这熊孩子是真正的尖牙利齿,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手劲,不能捏出一圈一模一样的淤青来报复,就像小狗似的直接下嘴去咬。余夏生惊呆了,甚至没感觉到疼,他只觉得手上被咬到的地方发痒,不知道于秋凉的牙痒不痒、疼不疼。

----他确实被吓傻了,都开始说胡话了,但他自己没注意到。

“于秋凉,你属狗的?”余夏生一边洗杯子,一边看手腕上的牙印。于秋凉咬的这地方说上不上,说下不下,刚好卡在一个尴尬的遮不住的位置。老鬼一阵晕眩,他觉得带小孩好麻烦,不光得洗衣做饭,还得挨咬----他倒不如去养蚊子。

这一天又是个阴天,并且雾霾十分严重,空气质量差到极点,于秋凉踏进教室,立刻感觉到空气中所浮动的都是肉眼可见的颗粒物。他现在不用呼吸,但他害怕被宋词然发现自己的异常,平日里依旧装模作样地吸气呼气。此刻看着满教室的“白雾”,于秋凉觉得,自己就算没死,在这种地方待得久了,也马上要断气。